弄玉(4)可怜那扇朱门
&esp;&esp;唉,终是狠不下心。
&esp;&esp;“子瞻?”他声音发哑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,“烟儿何时与他……这般亲近了?”
&esp;&esp;他手臂再度收紧,语气却缓了下来:
&esp;&esp;“罢了……既是乖宝要的,爹爹依你便是。”
&esp;&esp;文俶闻言,眸光一亮,立刻从爹爹怀中挣出些许,朝着孙怀瑾急唤道:
&esp;&esp;“子瞻!你快过来,到榻边来坐着!”
&esp;&esp;她裹着锦被,朝孙怀瑾的方向挪了挪,拍了拍身旁的空处,语调恢复了轻快,“爹爹不生气了,快来!”
&esp;&esp;孙怀瑾心口一颤,缓缓抬首。
&esp;&esp;他苍白的脸上满是愧色与挣扎,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杜珂,又望向榻上眼眸澄亮、满含期待望着他的文俶。
&esp;&esp;半晌,才依言起身,脚步虚浮地走到榻沿,坐定。像做错事的稚童般,双手垂于膝上,手背紧绷,姿态疏离,等候文俶的发落。
&esp;&esp;杜珂眸光斜扫过他,并不言语,只将怀中女儿裹得更紧,在宣告着无声的占有。
&esp;&esp;文俶抬眸,悄悄打量一脸阴郁的爹爹,又瞥了眼孙怀瑾那副做错事的乖顺模样,心中暗暗叫苦。
&esp;&esp;她定了定神,转向孙怀瑾,唇角牵起一丝笑:
&esp;&esp;“子瞻,”她唤他,透着亲近。
&esp;&esp;“你不必这样,我知晓,方才的事……不是你的错,我不怪你。”说着,她飞快地瞟了杜珂一眼,又补上一句,“若真要怪,也该怪我。”
&esp;&esp;这话一出,室内骤静。
&esp;&esp;杜珂的呼吸,在这一瞬间重了一拍。
&esp;&esp;孙怀瑾缓缓抬首,他望向文俶,目光深邃而坦诚,带着一丝痛楚:
&esp;&esp;“文俶,”
&esp;&esp;“其实方才……是我,真心所求。”
&esp;&esp;文俶心头猛跳,眼前发黑——这个实心眼的呆子!这种时候,顺着台阶下不好么?
&esp;&esp;杜珂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,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鄙夷:
&esp;&esp;“子瞻素以君子如兰自况,光风霁月,自是不会做那等扯谎遮羞的小人。”
&esp;&esp;他目光似箭,直刺向孙怀瑾,“昔日牡丹楼宴饮,你尚能守心持正。怎地今日这区区迷香,反倒……按捺不住了?”
&esp;&esp;孙怀瑾身形一晃,随即脊背复又挺直,只深深凝着文俶:
&esp;&esp;“只因是你,文俶。”他声量不高,却带着义无反顾地孤绝,“我……心慕于你,更爱重你。正因如此,我不能欺你,亦不能自欺。”
&esp;&esp;他顿了一顿。
&esp;&esp;“即使时光倒流,情境再现……我依然会对文俶你,心生绮念。”
&esp;&esp;终于,他将最深藏的心事彻底剖白:
&esp;&esp;“那日拈花宴上,虽隔着面具,不识容颜……但我对你,便已情动非常。”
&esp;&esp;“那日错过,竟成心魔,自此念念不忘,思之如狂。”
&esp;&esp;“今日……今日终能靠近,得偿所愿,这满腔的情愫便再也……再也无法克制。”
&esp;&esp;“够了!”
&esp;&esp;杜珂勃然暴喝,猛地站起身,指着孙怀瑾的手指都在颤抖。
&esp;&esp;“好一个为人师表!好一个君子怀瑾!人前清高自许,人后竟是如此……衣冠禽兽!”。
&esp;&esp;孙怀瑾却已是豁了出去,他迎着杜珂眸中烈焰,神色平静,语调却是执拗的可怕:
&esp;&esp;“纵使韫之要将我千刀万剐,纵使文俶日后因此厌我、远我,此话,我亦要说。”
&esp;&esp;他深吸一口气,一字一句,如同立誓:
&esp;&esp;“我孙怀瑾此生,只对一人动过情,也只爱这一人。无谓前世来生,不必追溯过往,唯愿执文俶一人之手,此生……便再无遗憾。”
&esp;&esp;“你——!”
&esp;&esp;杜珂被这番话激得理智尽失,额角青筋暴起,再是按捺不住,挥拳便要向孙怀瑾面门狠狠砸去!
&esp;&esp;可恨那人竟是不闪不避,甚至扬起脸,闭上眼,一副甘心受罚,引颈就戮的模样。
&esp;&esp;该死!
&esp;&esp;“爹爹不要——!”
&esp;&esp;如一道白练,文俶不顾一切猛扑向孙怀瑾。她张开双臂,用自己光洁的后背,死死护住了他。
&esp;&esp;杜珂心中骇然,收势已是不及!
&esp;&esp;“砰!”
&esp;&esp;一声闷响。
&esp;&esp;“嘭——!!!”
&esp;&esp;弄玉轩那扇多灾多难的朱门,再一次被人从外头狠狠踹开!门板撞在墙上,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呻吟。
&esp;&esp;杜若璞与徐子文一前一后,面色惊惶地冲了进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