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5章
但今天注定是个与众不同的圣诞节,就在她把烤的外焦里嫩的欧防风放进嘴里时,她听到了儿子的声音。
“我知道了,母亲,我会对阿洛好的。”
卡丽丝的叉子掉在盘子中发出叮当的声响,她脸上带着滑稽的表情,仿佛不敢相信刚才是儿子在说话,她转头望了望欣喜的丈夫,又看看一脸笑容的儿媳,迫切的想要寻求认同。
片刻后,她又低下了头,但是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在了盘子里。
巴蒂知道这不是难过的眼泪,母亲明白这是他在释放了和解的信号,在他经历了儿子永远不肯转圜直到被儿子亲手杀死后,他突然对父母多了一份理解。
他的儿子不肯理解他、怨恨他,就像他对母亲的无情那样,尽管伤痛仍在,但他愿意跟这个爱自己却不善于表达的母亲和解。
也是与扭曲的自己和解。
晚餐后,阿洛站在露台上,看淡银色的雪在伦敦上空盘旋不止。
整晚都在下雪,她站在栏杆旁,挪动着脚步,轻轻拂开棕色的龙皮靴子上的雪,手中还拿着一个小蛋糕的锡纸托盘和一杯热红酒。
巴蒂在另一边栏杆前看着雪在风中飘落,他喜欢这个场景:靴子、龙皮、雪、栏杆,他以为自己只喜欢夏天,所以从来没有意识到,踩在新雪上,留下脚印,也是一种美。
从高处俯瞰,银紫色的伦敦在空中显得空旷、遥远而又超凡脱俗,这是一个迷人的城市,大本钟那闪亮的蒂凡尼尖顶在冬日的薄雾中若隐若现,与星辰共舞,他看着街道上新留下的车辙印,煤气灯洒下暖光,一辆巴士在雪地里路过街道和泰晤士河,踏着雪走了。
此刻他的妻子把装着热红酒的玻璃杯放在栏杆上,把杯脚整个埋进雪里,巴蒂猜测她要么是想让酒变得冰凉,要么是为了确保它不会被一阵风吹倒。
他看着她吃完蛋糕,把锡纸揉成一团,然后,就像她拂掉雪一样,轻轻的把它从露台上踢了下去,他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刻:靴子、红酒、露台、泰晤士河上的浮冰,巴士在路上缓缓行驶,而甜蜜的泰晤士河水在轻柔的流淌。
“巴蒂,我喜欢新鲜的景色,并不仅仅是夏天了,”阿洛往丈夫身边靠近了一些,“雪夜也很美好,就是有点儿冷。”
巴蒂敞开斗篷,把她裹住,于是两个人依偎着往远方看。
如果把所有的煤气灯都变成1980年的路灯,他们也许可以关掉这个时代,换一个,在灯火通明的夜晚,他们会以为是在另一个时代。
但不是,今年仍然是1959年,巴蒂想,这个圣诞,曾经带给他最痛苦的回忆的圣诞,她把他的心揉碎了,扔了回来,但是那已经遥远的就像另一个星球上发生的事,他和那个他仿佛在平行轨道上穿行,思想偶尔会交汇,但是一切都已经不同了。